中国为何对外企开刀？——？？(转载)
中国为何对外企开刀？英国《金融时报》 吉密欧
2013年11月11日 08:05 AM
几周前，在安谧宁静的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中国国家主席会见了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企业家，他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热情洋溢。
来宾中有沃尔玛(Walmart)首席执行官迈克?杜克(Mike Duke)、百事可乐(PepsiCo)总裁卢英德(Indra Nooyi)、可口可乐董事长穆泰康(Muhtar Kent)、凯雷集团(Carlyle Group)创始人大卫?鲁宾斯坦(David Rubenstein)、美国国际集团(AIG)前总裁莫里斯?“汉克”?格林伯格(Maurice “Hank” Greenberg)等人。
向他们表示：“你们作为世界知名企业家，对世界经济形势和中国经济发展有着深刻见解，我愿意听取你们的真知灼见。”
以这番言论表明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仍然欢迎外商。然而，自从履任后，许多跨国企业却注意到一个与这种意思截然不同的信号，令它们倍感担忧。他掌权一年来，中国向多家外国企业发起了腐败调查、操纵价格指控和官方媒体领头的抨击行动。
“外国投资者现在的感觉是，在中国做生意越来越难了。今年官方调查和媒体曝光大多瞄准了外国公司。”Bingham McCutchen律师事务所北京分部行政主管迈克尔?克雷恩(Michael Crain)表示。Bingham McCutchen为在华经营业务的跨国企业提供咨询服务。
民族主义论调、复兴共产主义的符号化运用，以及压制一切被认为挑战共产党统治的行为，构成了上台这段时期以来的重要特征，这一切与他在钓鱼台国宾馆的友好言论形成鲜明对比。
中共核心领导层正在召开意义重大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希望扩大中国市场销售额和利润的跨国公司也都在密切关注释放出的信息。
中国领导人表示，这是1978年改变中国命运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会议。外界不指望这次全会上能公布具体政策措施，但它将为预计执政至2023年的本届政府确定基调。全会及其发出的信号可能将决定跨国公司在中国这块全球最诱人市场的命运。
带着浓厚民族主义情绪和新毛派色彩的论调预示外国投资者将处境艰难，但在钓鱼台会见中不断释出善意，可能表明外国投资者的处境会有所好转。
当成为党的最高领导人时，中国不少体制内人士期待他展开大刀阔斧的经济和政治改革，包括加强法制建设，弱化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
但事与愿违，依靠过去的那一套手段和符号，力求阻止共产党合法性受到侵蚀。
这项“复辟”共产党形象和传统的运动受到了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助力，并伴随着个别行业中政府对外企发起的攻击浪潮。
制药公司葛兰素史克(GlaxoSmithKline)最近公布，三季度在华医药和疫苗销售额同比下降61%。该公司此前因涉嫌贿赂官员和医生而受到调查，引起了高度关注。
许多业内人士表示，葛兰素史克被指控的行为（部分它已承认）并不罕见，大多数中国国内的医药公司在行贿时更加明目张胆。
政府也对药品和奶粉定价问题展开了全行业调查，并在8月份对定价违规行为开出史上最大罚单，对6家婴儿配方奶粉生产企业总共罚款1.1亿美元。
上月底，日本明治控股公司(Meiji Holdings)成为第一家退出中国婴儿配方奶粉市场的跨国公司，称它在中国市场没有竞争优势。这个市场年收入在124亿美元左右，预计2017年将翻番。
明治决定退出之前，发生了两件事。第一，政府的调查迫使它降价；第二，据中国当地媒体报道，政府将向本土奶粉厂商提供300亿元人民币（50亿美元）补贴，帮助它们与国外对手竞争。
“这些行动表明中国在加强法制，净化市场环境，保护消费者权益，同时也表明中国不再需要这些外企，”《北大商业评论》(PKU Business Review)首席编辑鲍迪克表示，“这不仅仅因为我们现在不需要外国公司提供就业和税收，还因为外国公司挤占了原本属于中国国企和私企的市场。”
10月底在钓鱼台国宾馆受到主席接见的国际商业领袖，均是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委员。
他们中荟萃了全球多个行业的重量级人物，这次会见表明中国市场对许多跨国公司的重要程度，而力量的天平明显倾向中国官员这一边，因为他们控制着中国市场的准入。
缺席钓鱼台会见的重要人物包括葛兰素史克首席执行官安伟杰(Andrew Witty)，以及苹果(Apple)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 Cook)，他们也是清华管院顾问委员会的委员。
今年4月，在经历了中国官方媒体的严厉批评攻势后，库克被迫发表了一份颜面扫地的公开道歉声明，承诺改进消费者服务条款。
3月，在被中国官方电视台曝光产品存在安全隐患后，大众(Volkswagen)在中国宣布召回38万辆汽车。近几周，多家官方媒体将矛头指向了三星(Samsung)智能手机保修条款和星巴克(Starbucks)拿铁咖啡定价过高问题。
自从去年12月官方媒体报道肯德基(KFC)存在食品安全问题以来，肯德基母公司百胜餐饮集团(Yum Brands)今年以来销售额下滑了10%以上。
“政府深知中国市场对跨国公司的巨大价值，因此它决心力保‘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让外面人攫取目前丰厚的利润，”悉尼大学(Sydney University)中国政治学教授克里?布朗(Kerry Brown)表示，“在政治上，打击外国公司也是很容易实行的民粹主义措施，这比整治国内大公司和它们的强大后台要容易得多。”
政府在针对制药和奶粉行业的调查中，似乎采取了“杀鸡儆猴”的传统策略。
通过追查外国公司，当局向全行业发出信息：它决定整顿公众关心的行业，促使企业提供价格公道、质量上乘的产品。
通过强迫跨国公司降价和改进产品质量，当局希望提高国内厂商的标准，用实实在在的例子证明，新政府上台后，百姓生活得到改善。
就在政府开展一系列调查的同时，媒体也对一些知名跨国公司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声讨，指责它们侵犯消费者权益。
声讨行动通常由最大的几家官方媒体——尤其是中国中央电视台(CCTV)——领头，其中还掺杂了控诉种族主义和歧视中国消费者的煽动性言论。
“我们实际上看到的是两种不同情况：一是揭露外国公司在华的行贿和不良行为，二是央视可笑的民粹主义报道，这些报道不一定来自最高领导人的直接授意，”独立经济学家、知名报纸专栏作家李华芳表示。
“其实在我看来，新政府是希望加强对国内外企业的监管。”
包括李华芳在内的许多分析人士认为，在经济领域表面上协同一致、有组织的民族主义行动，更有可能只是总体国内政治议程的附带结果。
按照这样的逻辑，在巩固权力、维护共产党合法性、避免政局不稳的运动中，葛兰素史克、肯德基、美赞臣(Mead Johnson)、苹果和星巴克只是附带的牺牲品。
这场运动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一切被认为挑战一党制的现象毫不手软，另一方面是努力解决民众的主要诉求。
照这么说来，在中国打击部分跨国企业的同时称赞外国资本家，这两件事是不矛盾的。因为攻击并非终极目标，而是主要目标的副产品。
严厉对待部分外企，“是因为需要树立他的权威，施加他的意志，这是新上台统治者惯用的战术，”著名政治作家王力雄表示。“我们需要等到他巩固权力之后，才能看到他的真实意图。”
对于的保守倾向，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解释是，他采用在中国被称作“左派”路线的传统主义方法巩固权力，其实是在为最终转向更具自由主义、提倡改革的“右派”路线做准备。
但目前没有迹象表明他最终会转向。
“从他的背景、个人形象以及现有体制的架构来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现在左倾是为了以后右倾，”巴黎政治学院(Sciences-Po)政治学教授、巴黎亚洲中心(Asia Centre)战略主任弗朗索瓦?戈德芒(Fran?ois Godement)表示，“我们见到的都是截然相反的迹象，认为将右倾的想法更像是一厢情愿。”
对跨国公司来说，好消息是大多数跨国公司在明面上仍然受到的欢迎。
只要它们能证明，它们在中国的投资和业务支持、至少不妨碍党及其领导层争取支持的努力，它们就有望获准继续在中国经商，甚至蓬勃发展。
但布朗表示：“通过各种微妙或明显的方式，跨国公司将被迫调整自身行为，逐渐地适应共产党的政治和经济需要。中国政府利用国内市场这个大好工具，是十分合理的策略。”
延伸阅读：红色复兴运动
要想了解中国的政治风向，只需看看北京各处张贴的宣传标语即可。
在中国共产党召开十八届三中全会之际，这些标语展现出主席迄今执政风格的核心主题：保守主义、传统主义、维护一党专政。
标语中常有的“中国梦”口号，以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但来自过去时代的几条标语颇为引人注目。
北京某高档小区就有一张大幅海报：“学习雷锋，奉献他人，提升自己”。
这则“讲文明树新风”公益广告提及了20世纪60年代初传奇的官方宣传人物——雷锋。在如今，雷锋的事迹（可能是杜撰的）是不少中国百姓嘲弄和讽刺的对象。
雷锋是人民解放军(PLA)的一位战士，据说他曾经在晚上偷偷帮战友洗袜子，敬爱毛泽东，21岁去世。在他死后，官方宣传活动称他为毛泽东和共产党无私奉献，做好事不留名。尽管名叫“雷锋”的人可能确实存在，但这些说法几乎肯定是杜撰的。
为维护合法性而重新推出一位受到怀疑的过时偶像，似乎只能起到事与愿违的效果。但学雷锋运动是旨在还原历史、说明为何共产党应该继续执政的整体努力中的一部分。
“正在借鉴20世纪50年代、特别是60年代初的话语。共产党在那个时期多次发动列宁主义政治运动。”巴黎政治学院的戈德芒教授表示。
“他试图发动‘红色复兴运动’，巩固权力。”
为此，宣扬毛泽东思想中的“群众路线”治理方法，命令干部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同时，近几十年来在中国没有人提起的一些话语卷土重来。
过去30年，中国领导人试图弱化1949至1976年毛泽东时代的影响，避讳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话题。
但明确表示，应当恢复毛泽东时代的精神。
这部分是因为他执政的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出身。他的父亲习仲勋是共产党游击队领导人，后在毛泽东时代成为高级官员，但在20世纪60年代初遭到批斗。
宣扬父亲失势之前的时代，是为了提升他作为革命元勋之子的形象。
的运动中也有不那么光彩的方面，有几百人因被视为政治“麻烦制造者”而遭到逮捕。
Trusted Sources中国研究总监乔纳森?芬比(Jonathan Fenby)表示：“一切迹象表明，的目标是巩固体制和他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冒险开展结构性改革，削弱现有体制的权力。”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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